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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访梦之谷

1999-01-18 来源:光明日报 在北京崇实 中学念书的萧乾 我有话说

在汕头,终于看到了萧乾的“梦之谷”。

北方已是寒冷冬季,而南国汕头尚是深秋。海风不带多少凉意,我住的汕头迎宾馆,正对着海湾那边的岛屿。远远望去,葱翠山峦间,点缀着一幢幢白色、红色的建筑,当地朋友指着对岸,告诉我,萧乾当年任教过的角石中学便在那片山谷中。

那就是七十年前萧乾的“梦之谷”。

1928年冬天,在北京崇实中学念书的萧乾,因为参加左翼社会活动而受到校方打击,并有传言他有可能受到缉捕。一个孤儿,无处栖身,仓促间,他在一位回乡探亲的广东同学的说服下,离开北平,和那位同学一起前往汕头。晚年的萧乾总是喜欢把自己的一生说成是“未带地图的旅行”,漂泊汕头无疑是他的最初旅行。没有地图,没有设想,更没有目标。

可是,就是在漂泊汕头的短短半年多时间里,萧乾经历了他终身难忘的初恋。美妙的感情,使这位第一次远离故乡的漂泊者在美丽的海岛上得到慰藉。尽管他有难以排遣的孤独、彷徨、忧郁,尽管初恋一开始就蒙上阴影,注定来去匆匆,梦想破灭,但终于也酿出了他一生中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《梦之谷》。

因此,他与汕头便永远有了一种特殊的、洋溢着诗意的联系。这也难怪,后来在八十年代,已过八十高龄的萧乾,依然无比兴奋地和夫人重返汕头,重游角石中学。

只是梦之谷早已远去。

为萧乾写传已有十多年,可是到汕头我还是初次。我来汕头的目的之一就是寻访萧乾的梦之谷。

刚刚抵达汕头的那个晚上,接待我的汕头朋友得知我对萧乾的漂泊汕头很有兴趣,便告诉我一个消息,说《梦之谷》中的女主人公的原型现在还健在,就住在市区,我感到意外地惊喜,当即决定去拜访。这样,第二天上午,还未来得及漫步角石,我便在汕头朋友们的陪同下去看望《梦之谷》中雯的原型。

生活中的W名字就叫曙雯。当我初见到她时,她便指着自己的绘画作品上的署名对我说:我一直用这个名字,没有改过!

说这句话时,她声音高亢,透出刚强与果断。她已八十八岁,但身体健康,精瘦小个,尤显得挺有精气神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。特别让人感慨的是不仅她的记忆清晰,而且思路还非常敏捷。

她不回避谈及萧乾,她甚至说,萧乾胆子小,似有不满之意。这印证了萧乾在回忆录所说,他当时害怕恶势力对他们的爱情的干涉,因为有一位有钱有势的校董也看中了她,可能会对他有所威胁。无奈中,他匆匆离去,回到北京。他们曾相约等萧乾大学毕业后,一起到南洋去。然而,她很快也被迫离开了角石中学,不能实现他们的梦想。从此,她与萧乾失去联系,各自天涯茫茫。一段值得留恋的时光,便永远消逝了。

我问及八十年代萧乾、文洁若夫妇对汕头的访问。她说她当时就听说萧乾来过。那一次汕头之行返京后,萧乾曾对我说过,他在汕头有人告诉说她还活着,但生活处境很艰难。他没有去看她,说是要留下一个早年的美好印象。倒是文洁若以一个记者的身份在别人陪同下去看望过她,不过,她并不知道面前这位所谓来自北京的记者,其实就是萧乾现在的夫人。

我没有过多地问她和萧乾当年在角石中学的往事。没有必要。一部《梦之谷》所有的浪漫与诗意,足以描述七十年前两个年轻男女之间哀婉的爱情。我只是问她,什么时候读到《梦之谷》的。她说,早在三十年代,《文丛》上发表萧乾这篇作品时,她就知道了。有要好的朋友从上海来,带给她这本杂志,对她说:这是写你们的。

摆渡过海,终于走进了萧乾的角石中学——今天的金山中学。

我到过不少地方的中学校园,但从未见过金山中学如此美丽的景色。一丛一丛的芭蕉树,虽不像《梦之谷》中所描写的那样茂密,但它们的秀美,与一棵一棵枝叶蔽天的大树相映照,渲染出校园的多姿。校园沿山坡而建,从半山腰攀行,一直到最高处,便可以俯瞰山下的海湾,还和海湾对面的汕头市区。

如今,漂泊梦之谷的旧日痕迹已难以寻找,只有一两幢旧建筑残留在校园里。

站在山顶,我问一位正坐在条椅上看书的高中女生:你看过《梦之谷》吗?没有。我不免又有些遗憾。漂泊梦之谷的痕迹难道就这样无影无踪地在这里消失?不过,想想也自然。岁月会把许许多多重大事件不断冲淡,何况一个个人的短暂之旅?

如此来说,萧乾是幸运的。他毕竟留下了《梦之谷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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